第868章 笑傲江湖(新历 四)(1 / 2)
郑王朱载堉上前一步,捡起短刀仔细端详,突然厉声道:“是福王府的暗记!”
一言激起千层浪。
百官交头接耳,议论声此起彼伏。有人伸长脖子想看个究竟,有人窃窃私语,眼神不时瞟向福王朱常润。
福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,随即涨得通红,暴跳如雷:“胡说八道!这是栽赃!分明是有人故意陷害本王!”
易华伟站在原地,神色平静。他伸手接过短刀,随意地丢在地上,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:“今日之事,到此为止。”
缓缓扫视众人,目光从一张张脸上掠过。被他目光扫到的官员,纷纷低下头,不敢与他对视。有的官员假装整理官服,有的则盯着地面,不敢发出一点声响。
“三日后大朝会,届时——”
易华伟顿了顿,语气平静却透着寒意:“该清算的,一个都跑不了。”
朱常润咬着牙,脸色铁青。拳头在袖中攥得咯咯作响,张了张嘴,想要反驳,却在触及易华伟冰冷的目光后,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。最终,他只是冷哼一声,别过脸去。
丘成云依旧跪伏在地,低垂着头。若有人仔细观察,会发现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。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,双手按在地上,姿态恭敬。
一阵风吹过,血腥味渐渐淡去。易华伟抬起头,看向紫禁城方向。晨雾已经完全散去,阳光洒在巍峨的城墙上。
………………
正午的云层裂开缝隙,日光穿透铅灰色天幕,在紫禁城琉璃瓦上流淌。
午门前的积雪未化,六十四名金吾卫身着铁甲,整齐列阵。铁甲表面凝结的冰晶在阳光下闪烁,如雕塑般伫立,肃杀之气扑面而来。
易华伟站在金水桥头,北风卷起玄色大氅的衣角,露出内里绣着云龙纹的深青箭袖。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,看着冰晶在掌心渐渐融化。
“殿下,请。”
朱载堉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。这位古稀之年的老亲王裹着厚重的貂裘,枯槁的手指紧紧攥着玉圭,从德胜门到午门短短十里路,朱载堉三次险些摔倒,但此刻他执意要亲自为孙儿引路。
沉闷的铰链声响起,午门中门洞开。门轴碾碎积雪发出吱呀声响,易华伟抬脚踏上御道,靴底落在金砖上,远处太和殿檐角的铜铃突然自动摇晃,发出清越的嗡鸣。
“金铃……”
跟在身后的钦天监监正徐光启混身一震,声音逐渐低下去,震惊与敬畏交织在脸上:“《皇明祖训》有载,唯有真龙入宫,才会…”
就在这时,甬道两侧的禁军突然齐刷刷跪倒。铁甲碰撞的声音如潮水般,顺着三重宫门层层传开。
最前排的年轻侍卫按捺不住好奇,偷偷抬眼望去,正好与易华伟投来的目光相对。那目光锐利如剑,惊得他慌忙低头。但在低头的瞬间,他瞥见自己铠甲上映出的影子:玄衣青年步履沉稳,每走一步,脚下的积雪便自行消融,露出底下猩红如血的宫墙倒影。
易华伟继续向前走去,走过的地方,积雪消融,地砖上蒸腾起丝丝白雾。这份异象让在场所有人屏住呼吸。
郑王朱载堉看着孙儿的背影,眼眶不禁湿润。三十年前那场大火,几乎毁掉了整个郑王府。如今,当年的婴孩已成长为足以担起天下的君主。
文华殿侧门的琉璃瓦上积雪未消,在冬阳下泛着冷光。十余名侍卫手持长戟立于宫门两侧,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迅速凝结。突然,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侍卫长王承恩眉头一皱,右手按上刀柄。
“何人擅闯——“
看着来人,他的喝问戛然而止。
十数名绯袍官员疾步而来,官靴踏碎薄冰,为首者正是内阁次辅方从哲。这位年近六旬的权臣今日未乘轿辇,深紫色官袍下摆已被雪水浸透,苍白的脸上沁出细密汗珠。
王承恩迅速退至一旁,眼角余光却瞥见方从哲身后几位官员神色各异——石星嘴角挂着一丝冷笑,户部尚书李汝华则不断擦拭额角,而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张鹤鸣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。
方从哲在距离宫墙十步处猛然停住,目光越过积雪覆盖的汉白玉栏杆,死死盯住那个立于宫墙下的玄色身影。
刹那间,这位历经三朝的老臣瞳孔骤缩,右手不自觉地抓紧胸前补服。
易华伟背对众人而立,玄色织金蟒袍在雪色映衬下格外醒目。缓缓转身,腰间玉带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光泽。当那张与太庙中太祖画像七分相似的面容完全展露时,方从哲喉头滚动,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。
“方阁老昨夜还在称病。”
丘成云上前半步,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,带着一丝嘲讽:
“这会儿倒是健步如飞。”
方从哲恍若未闻,视线黏在易华伟眉间那道浅疤上——太庙藏本《洪武实录》记载,太祖北伐时曾被流矢擦伤此处。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,当易华伟目光扫来时,袖中那份弹劾“妖人惑众”的密奏突然变得滚烫,羊皮纸边缘竟无端泛起焦黄。
“方阁老。”
易华伟开口,声音不疾不徐,却让三十步外的侍卫们同时绷直了脊背。
方从哲膝盖重重砸在雪地上。这个平日连皇帝都敢敷衍的老臣,此刻额头紧贴冰砖,官帽歪斜露出白鬓角。雪水浸透了他的膝盖,刺骨寒意却比不上心底涌上的恐惧。
易华伟缓步走近,鹿皮靴碾碎积雪发出细碎声响。当阴影笼罩头顶时,方从哲嗅到一缕松香,其间混着铁锈般的腥气。偷偷抬眼,恰见对方右手垂在身侧,修长手指上沾着一点朱红。
“听闻阁老精研《洪武正韵》。”
玄色衣摆停在方从哲身前,金线绣的云蟒纹在阳光下微微发亮:“你可知太祖皇帝批阅奏章时,最爱用哪种朱砂”
方从哲喉结滚动。这个问题来得蹊跷,但他浸淫朝堂数十载。脑子急转,回道:“回…回大人,是辰州血砂。掺南海珍珠粉,遇光则现金芒,故太祖批红与众不同……”
“错了。”
轻飘飘两个字让方从哲如坠冰窟。易华伟抬起右手,指尖那点朱红在雪光映照下竟泛着金属光泽。
“是云南陨铁砂。”
手腕轻转,一滴朱砂坠落在雪地上:“研磨时需用华山玉泉之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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